與癌共鬥(17):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999月開始,一直下去都是排斥的日子。上回講到口腔潰爛疼痛,已令我身心疲累。加上抵抗能力很弱,經常發燒、喉嚨發炎、感冒,時刻都感到軟弱無力和渴睡。不記得何時開始,應該是1112月吧,皮膚也開始排斥。最嚴重是手腳的關節位,出現硬皮症狀,看著表層皮膚捐爛乾裂,痛楚萬分。

排斥的痛苦有時真的令我失去信心和意志……

 2000115日的日記:

「今日心情比昨日還曾差。睡到十一點半,蝦子餅已買了午餐回來。現在做一件事都很緩慢,因為雙手很痛、很敏感,活動能力差,想起又要用餐有點像行刑。蝦子餅很愛護我,我做不來的東西他都會即時注意到和幫助我。心裡十分矛盾混亂,很想靠自己的能力完成每件簡單的事,想事無大小都煩著蝦子餅;明知自己沒有能力做到,整個人就變得煩燥,頓覺自己沒有用,很想哭出來,但又怕給蝦子餅看到,令他擔心,增添他的壓力。

蝦子餅下午出外開會剩下我一人時,心情又開始低落,哭了幾遍,心裡很想爭氣些,祈求主賜我的排斥痛苦快些遠離我……(現在回想當時對天主的信靠仍在經歷考驗)。

蝦子餅回家後,不時逗我笑,盡量令我開心,讓我的痛楚能夠消失一陣子。但想起蝦子餅下星期便放完大假要返工的時候,那孤單寂寞的感覺即時浮了出來,十分擔心有很多事情不能單獨做得來,突然又哭起來了。

天主,請教我怎樣交托,請教我怎樣做到完全信靠你、依賴你。請你守護我和蝦子餅!

心情平伏之後,又想起爸媽。昨晚一起吃飯時,口腔在太痛,平時會裝作無事,不讓他們擔心,但當時真的無法控制自己,把痛楚表露了出來,更哭了一場。我知道一定令他們擔心又痛心,很後悔未能好好忍耐……

天主,求你保佑爸媽,他們對我和蝦子餅所付出的愛和關心是源源不絕的、是不計較的,希望不要讓他們再為我擔心,見到他們與我一起受苦,實在令我十分難過。」

2007-11-14

與癌共鬥(16):抗戰尚未完結

 

 

997月領洗後,身體的癌病仍要進一步接受治療,但天主卻醫治了我心靈的癌症,因為我感到自己得到了真正的平安和喜樂。我實在感受到從天主而來的力量和希望,幫助我在抗癌的艱苦過程裡仍能堅忍面對。

洗禮後的第二個月,我繼續接受15次電療。記得當時是炎夏,電療師先為我的頸部至胸部畫上線條和記號,又貼上顏色膠紙,確定接受療的位置,並叮囑在完成療程之前,有關範圍不可沾水。記得當時正值炎夏,前後足足一個月,皮膚被汗水醃得很不舒服,又癢又痛。

那段時身體十分虛弱,但我仍然堅持參加每星期的主日彌撒。其實每次參與約一小時的彌撒,都需要消耗很多體力,而且身體要休息好幾天才能恢復過來。那麼辛苦,為何我仍然堅持要去呢?因為每次讀聖經和唱聖詠的時候,我都感到天主在跟我說話,有時更令我觸動流淚--是感動和喜悅的眼淚。我想起格林多後書416節:「縱使我們外在的人日漸損壞,但我們內在的人卻日日更新。」

跟著幾個月,電療的副作用開始影響我。我的口腔開始潰爛,牙肉和舌頭生滿痱滋,部份牙肉紅腫流血。每日忙於用漱口水清潔口腔,還要改用軟毛牙刷和防敏感牙膏(平時用的簿荷牙膏只會醃傷牙肉)。口腔疼痛的嚴重程度,令至我無心情進食,使我只好盡量減少說話,弄至我情緒經常變得低落。這段時期主要靠營養奶作代餐,維持基本抵坑能力。

2007-11-11

與癌共鬥(15):投進主的懷抱

 

 

醫生說輸了血幹細胞後100天是最關鍵的時刻,今次治療是成功抑或失敗呢?是否會出現嚴重排斥情況呢?8月仍要接受電療,身體是否能夠承受呢?我是否能完全康復呢?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有迪迪妹同行,一起講心事和祈禱,內心平安了很多。與天主真正相遇之後,我開始從心底對天主作出回應……

在迪迪妹不斷的鼓勵和影響下,我決定在病中領洗。因天主的奇妙引領,領洗安排過程順暢。自從知道自己將會領洗,心裡安定了很多,好像將來會變成怎樣都不用擔憂,因為相信天主自有安排。

99710日,加入天主大家庭的重要日子,是我的屬靈生日。蝦子餅雖然不是信徒,但他十分支持我,見證我的洗禮,並為我感到欣慰。

「你們求,必要給你們;你們找,必要找著;你們敲,必要給你們開。」(瑪77

回想以前的我只不斷去求,而且求錯方法。我當了天主是黄大仙,有求必應,更甚者是要祂按我指定的要求作出回應。

在病裡尋尋覓覓,我終於再次找到天主,重新認識祂,與祂真正相遇。當我懷著信靠和真誠的心去敲天主的,天主親自打開家門迎接我,讓我投進祂的懷抱。


2007-11-10

與癌共鬥(14):病中作樂

 

 

 

996月是我癌病第二度復發之後的人生轉捩點。當我不再充滿怨憤,當我不再鑽牛角尖問有意義、沒有答案的問題,當我嘗試放下很捨不得的事業,我好像如釋重負,整個人輕鬆了、安寧了。

我和迪迪妹在病房內互相扶持渡過每一天。我等待燒退和肝功能改善,迪迪妹則繼續電療。原來我倆都是貪食的人,經常講飲講食。記得有一次我們講起我很喜歡吃牛脷酥……她表妹MayMay來探病時,竟然買來牛脷酥、咸占餅,還有油炸鬼。原來是迪迪妹打電話告訴她我的至愛食物。

好大的誘惑呢!真的很想咬一口,一口便足夠,一口應該沒有問題吧?吃、不吃、吃、不吃……點算好?結果是:我和迪迪妹分別拿著牛脷酥和咸占餅,放在鼻前索了一會,滿足了便交還給 MayMay。跟著我們在病房裡捧著肚子大笑了一頓。

從此以後,我的花名是牛脷酥,迪迪妹是咸占餅,我們更強把油炸鬼的美名加給 MayMay 呢。

有一次談到我們不知可以幾時出院,可以幾時痊癒。我們一起祈禱,我們當時說要跟天主講數。如果我們恢復健康,我們答應天主,我倆會手牽手為天主服務,任祂差遣。

我和迪迪妹將來的發展如何,稍後自有分曉,請密切留意!

2007-11-9

與癌共鬥(13):與天主真正相遇

 

 

第十一回講到,我995月完成了第二次移植不久開始發高燒,在醫院總共住了個多月。

我隔鄰病床亦住了一位癌症病人迪迪妹,她是很虔誠的天主教徒。駐守醫院的天主教牧靈部每天都會送聖體給她,為她祈禱。每次她都邀請我參與,祈禱時我感覺很舒服,感到無法形容的平安。

迪迪妹的性格比較憂慮,由於不忍見到她那麼焦慮的樣子,住院期間,我經常與她分享我的患病經歷,並安慰和鼓勵她。見到她逐漸變得開朗,她的家人還感謝我呢。我當時很開心,自己雖然病重,需要長時間臥床休息,無想到竟然還可幫到別人。我開始重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價值。我們就在互相鼓勵和扶持下渡過這漫長的在病房裡的日子。

一直存於心內的怨氣,在那些日子裡,不知不覺間逐漸地消失了。原來當我在安慰迪迪妹的同時,我也在正面鼓勵著自己;當我在跟著她一起祈禱時,我也在感受著天主的平安和祝福,好像充滿著無形的力量。天主沒有因為我遺忘祂、埋怨祂而離棄我;相反,天主一直用祂的方法帶領著我,讓我重新認識祂,信靠祂。我相信這是我與天主真正的相遇。

我開始不再問:「為何是我?」我明白了不應該將責任推卸在天主身上;相反,天主讓我好好自我反省:沒有適當照顧身體、沒有選擇健康有營養的食物、為自己添上不必要的工作壓力等等,可能這些才是令我病倒的主要原因。一切既成事實,糾纏在「我沒有做錯事為何要我受苦」等問題上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2007-11-6

與癌共鬥(12):天主愛我嗎?

 

 

 

從小學至預科都在天主教學校讀書的我,相信有天主,但一直未有領洗。晚上睡覺前有祈禱習慣,但只是唸一遍天主經及祈求祂幫忙這樣那樣。出來工作之後,生活變得越來越忙碌,很多事情似乎靠著自己的能力都能應付有餘;自此,我很少打擾和麻煩天主。說實話,是我慢慢遺忘了祂。

我記得989月在隔離病房裡,有一個晚上好黑、好靜,我突然感到沒有希望。我望出窗外這樣說:「天主,我很害怕。我會不會就此死去?我現在可以怎樣?」––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覺得最無助、最無用、最軟弱的時刻,是我第一次心中存恐懼,感覺自己好接近死亡。沒有想到在我最絕望、最驚的時刻,我想起的竟然是天主。

完成第一次骨髓移植出院之後,有一位基督徒朋友來探我。她坐下不久就問我:「我可不可以為你作禱告?」我猶豫了一刻,跟著點了一下頭,她於是緊握我雙手與我一起祈禱。我從未試過有這平安的感覺,而且感到天主與我很接近--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主的真實臨在,感受到祂的愛和溫暖。好神奇,那一刻我的心被觸動,眼淚不停地流。把心裡抑壓著的痛苦和創傷,綑綁著我的負面情緒,全部釋放了出來。

993月當我知道骨髓移植失敗之後,我又開始埋怨天主為何要我受苦,一次過取去我的健康和事業。我對天主的愛仍抱著很多疑問:如果天主要我得到重病,為何祂讓我事業達到高峰;如果天主要我得到醫治,為何祂又使我的病情復發……我不明白!難道天主已經捨棄了我?難道是因為我一直以來忘記了祂?難道……?我感覺像被天主玩弄完一次又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殘忍!


2007-11-5

與癌共鬥(11):第二次骨髓移植

 

 

 

993月當癌病第二次復發的時候,對我的打擊很大。當前急須要處理的現實問題是怎樣控制病情:醫生建議我接受第二次骨髓移植,方法與先前的稍有不同,屬於一次小型骨髓移植。今次不需入住隔離病房,但仍要先接受一期化療。

很感謝我妹妹在妹夫陪同下再次返港幫我。9954日,妹妹趟在病床上數小時動彈不得,兩手分別插上喉管,利用「洗血機」把血幹細胞抽出。跟著像輸血一樣,我輸入了妹妹的血幹細胞,稱之為 stem cell infusion

完成了第二次移植不久,我的肝酵素隨即急劇上升,醫生為確定我是否出現急性肝臟排斥情況,要替我抽取肝臟組織 (biopsy) 化驗。但當時我的血小板甚低,醫生決定先為我輸了6包血小板,更請了肝臟科教授在旁指導,有驚無險,終於成功抽出肝臟組織,證實屬急性排斥。

不久開始發高燒,溫度持續在3940度之間反覆徘徊,足足兩星期仍未能把高燒控制。我整個人變得相當疲累、沒有胃口、甚至神智不清。記得當時半小時要換一次冰袋,敷過的冰袋像熱包一樣。身體時不時抽搐、發冷發熱和打震。換過不同抗生素,第三個星期終於開始退嬈,在醫院總共住了個多月。

2007-11-4

與癌共鬥(10):苦中作畫

 上回講到,9810月至993月在家隔離休養期間,已記不起當時的日子是怎樣過的。剛剛想起,那段時間我做了一些很久沒有做過的事。

記得當時很多朋友送來慰問花籃,突然心血來潮,隨手拿起一盒木顏色把朋友的心意畫了下來。我已十多年沒有執起畫筆了……中學時代曾經跟老師學習繪畫超過十年,主要是靜物和風景素描、粉彩 pastel、以及西洋水彩。

與大家分享小妹苦中作樂而繪畫的幾幅sketches

 

 

              

 

 

 

 

2007-11-3

與癌共鬥(9):為甚麼?

 

 

 

9810月開始在家隔離休養,每日服食抗排斥藥和類固醇等藥物十數粒,定期回醫院復診(抽血、照X光、等抽血報告、看醫生、取藥––那就花上半天了),一日復一日、一個月復一月,已記不起當時的日子是怎樣過的。終於捱到993月。

醫生表示我身體復原情況不錯,只要待電腦素描檢查結果顯示正常,我便可再次投入工作。這個消息實在令我興奮不已,我更急不及待與公司商量復職的事。

當我正準備好復工之際,醫生竟然告訴我,電腦素描檢查結果顯示我的癌病未有因為骨髓移植而受到控制,癌細胞正在我身體內多處淋巴核位置再次生長--誰料到谷底下還有深淵?!骨髓移植不是最徹底和最有效的治療嗎?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忍受了這麼多的痛苦,全是白費的嗎?為甚麼在我剛恢復信心和希望的時候,要讓癌病復發的消息又一次將我擊倒,我還不夠慘嗎?我心有不甘,究竟為甚麼?


2007-11-2

與癌共鬥(8):返屋企喇!

 

 

9810月某一天,終於可以聞到家中熟悉的氣味,回到家裡,感到份外親切和温暖。不過,有些新規矩要遵守:每日要用消毒皂液洗澡;每天要換洗淨的衣服,衣服全部要熨過;使用食具前全部要用熱水洗過;食物要徹底煮熟,煮熟後要立即進食;要等白血球和中性白血球指數達到正常水平才可開始進食生果,先選厚皮的吃,如橙、沙田柚……一切是為了減低受細菌感染的機會。

每星期都要返醫院覆診,為免受細菌感染,出街一定要先帶上普通口罩再加 N95口罩。當時頭髮仍未長出,要帶帽子作保護,整個裝束其實有點異相,甚至嚇人。(要知道未出現 SARS 之前,沒有人習慣帶口罩)很怕別人的眼光由頭到打量品評我,很怕別人像見到怪人一樣突然避開我,很怕別人對我說難聽的說話,很怕別人不知他們心裡想甚麼,……

由於抵抗能力仍然很弱,很容易惹上感冒。真是雪上加霜,感冒好得特別慢,抗生素進一步把已經弱的身體弄得更虛弱,發嬈超過 37.5 度便會立即住院觀察,要抽血種菌,有咳要多照 X–光。那段時間變成病房常客。

最怕的豈只有感冒呢!第二樣怕的是抽骨髓。醫生先給我注射局部麻醉藥,然後用很粗的特別針管,在盤骨處抽取骨髓。雖然有麻醉藥,但其實打麻醉針時是很痛的;而麻醉藥生效後也不能保證不痛,因為抽取骨髓的過程會觸及神經線,還要在盤骨位置「刮骨仔」,那種痺痛實在很難忍受。

記得第一次抽骨髓遇上一位「生手」醫生,為我打了好幾支麻醉針,都未能成功抽取骨髓。我足足痛了半小時,眼水汗水不由自主的「標」出來,聽見他對我說:「讓我們都休息一下。你的盤骨很硬,你看,我的手心被弄瘀了都無法把針管插入。」我看見他滿頭大汗,掌心真的有一塊瘀黑,那刻我已嚇到「鼻哥窿無肉」!捱多廿分鐘,終於受完折磨了!完成後還要壓著傷口卧床一段時間。我記得當時姑娘見到我的慘狀,投上憐憫的眼光,還請我吃了一杯雪糕。後來經過十幾廿次抽骨髓的經驗,發現正常的過程只需十多分鐘!

我第三樣怕的是「生蛇」。「生蛇」是花名,正確名稱是帶狀庖疹, 是一種由水痘帶狀庖疹病毒引起的傳染病。這種病毒也可引起水痘。出過水痘後,身體雖然有免疫力抗體,但病毒也會在神經細胞內潛伏,免疫系統不能察覺它的存在,雙安無事數十年。到身體弱了時,它便發作,引起帶狀病疹。最常見腰、胸、背的表皮神經線受感染。有時可感染手、腳、面等。每次發作,通常是一條神經線受感染,所以只會在身體的左邊或右邊。受感染的部位首先會出現痕癢或微痛的疹,然後成水庖,再蔓延至帶狀,然後水庖潰破或萎縮,乾傳後結痂。為期十數天,但之後的神經線痛可持續數星期。感覺就如 閃電發出來,持續數分鐘,或像火燒﹔另一種情況,是皮膚被觸碰時才痛,被衣服輕擦,也令人痛得要命,確是受罪。

我試過三次「生蛇」。第一次在腰部,第二次在大脾,第三次在腋下(最辛苦的一次!)


2007-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