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妙|黃曉恩醫生

有說:「當對音樂的熱愛到達一個程度,就不會甘於只做聽眾,卻渴望上台演出。」這實在是作為業餘音樂愛好者如我的寫照。上月初,我有機會在一個小型音樂會中彈奏布拉姆斯D小調小提琴奏鳴曲的鋼琴部,頓時身心康泰,舒暢無比!為何現場彈奏帶種魔力,跟平常練習或錄音就是不一樣?

正式演奏的時候,通常是反覆彈奏這首曲子幾百甚至幾千次之中最專注的一次了。不會有來電打斷(至少不是自己的電話那就不用接聽),不需理會突發的工作(都有責任地預先安頓好或請人暫時頂替),更不能任由思想漫遊(什麼靈光意念閃過都必須按下不表);就只聚焦在這一刻、以及隨音樂流轉而來的下一刻、再下一刻……當下的時空全被正在履行歷史任務的音符佔據和充滿。豐富的多組音符交替響出,此起彼落;演奏者手指雖在吃力地勞動,靈魂卻彷彿出竅象外,時間亦慢鏡百倍,令他連每個音由觸及琴鍵產生、在空氣中震盪縈繞、到最終渺然散去,都能一一留意住。尤其演奏場地的樂器和音效都比家裏專業,不但留意音的去留,更欣賞音色,這種超然的經驗實在無可比擬。

演奏時的應急亦是令人上癮地刺激!業餘樂手並不如專業的有眾多演出機會,很可能演出當天才第一次接觸場地及樂器。要在短短的綵排時段摸清琴的脾性,並綜合考慮場地的音效,邊彈邊調整,達至人琴合一,如魚得水,這甚具挑戰性。最有趣的是:正因非專業,我們正式演出時會彈錯音、漏彈整行、起錯調、背錯、翻錯樂譜或目送它隨風飛散、甚至彈錯別的樂曲(就算專業的也會出錯,看今年柴可夫斯基鋼琴決賽)……無奇不有;伴奏的除了面對自己的上述糗事,還要當心獨奏的拍檔出同樣的事。情急智生,事後回顧也會驚訝自己如何能順理成章、神不知鬼不覺地胡混過去。

現場更重要的就是觀眾:有了連繫和溝通的對象,一切演出都變得值得。幸而業餘演出者面對的大多是支持又包容的觀眾──不然他們根本不會出席;專業音樂家的觀眾反而期待甚殷,又有難以取悦的樂評人在其中,不免帶來壓力。熱情的觀眾,令演奏者感到萬千寵愛在一身,放心投入,盡情地表達。

當下的音、當下的事、當下的人、還有當下的盡,就是現場演奏的妙!

蝴蝶|黃曉恩醫生

我是腫瘤科醫生,她是乳癌病人。我卻不是她的醫生:我們兩年前在「恩典同行小組」──瑪麗醫院癌症病友關懷小組裡遇上。這個小組成立於2012年,逢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在瑪麗醫院聚會,讓病友和家人彼此分享支持。醫院的同事如醫護、院牧及義工等都會參與,但與其說我們去鼓勵病友們,倒不如說我們被病友們的生命所啟發。

關於她患的晚期乳癌,我從來不知道病情和治療的細節,反正以我認識的她來說,這個病從來不是重點、從來沒有局限她的人生。年青的她很有活力氣息,愛參加小組,而且跟新舊朋友都很談得來;她性格直率,不會介意提到自己的困難──這時她會轉動一雙大眼睛,一副「天啊,為甚麼又是我」的傻呼呼的表情──但更多時候她會專注地聆聽別人的傾訴,並送上鼓勵和祝福。在聚會時間以外,病友們大夥兒相約吃飯、遊公園,她都常常雀躍地報名。樂觀積極並不足以形容她;由衷而發的喜樂卻感染著身邊的人。她曾這樣寫道:

「患癌後,特別喜愛蝴蝶,因為曾經看過一篇文章,蝴蝶要由毛毛蟲羽化為美麗的蝶前,要靠自己的力量擠過蛹道,讓體液送到翅膀,成為能負擔自身重量乘風飛翔的雙翼。羽化的過程雖痛苦,但沒經歷這過程,牠終生只能在地上笨拙地爬行。人的身體沒蛻變的本能,但心靈擁卻可以。生命經過疾病、挫折、艱難,才會變得更堅壯和美麗!」

她一直都是單獨前來參與小組聚會。有天,哥哥牽著她的手過來。跟她剛剛相反,哥哥看來較內向寡言。我們熱情地邀請他一同參與,他帶點尷尬地謝絕了;把妹妹安頓好便暫時離開。那次她有點不對勁,一味道歉,要我們包容她說話既重複又不清楚。原來腦內有二十多顆腫瘤,影響說話、記憶、平衡,甚至身體各項機能的控制。前天她想逛街,才剛下樓裙子就嘩啦嘩啦全濕透了,要折返家中換衣服。「可是,」她說,「這小麻煩才不會妨礙我,只要做好準備就可以,我一定會如常出門的!」

儘管身體軟弱,她仍盡量親身參與小組。就由哥哥管接送,靜靜的牽來,聚會完了又輕輕把手交給他,讓他牽著走。走時他們很少說什麼,就安靜、蹣跚的走著;走得很遠,有大半年。月中,她放開了哥哥的手。蝴蝶自由了,在藍天翩翩起舞,堅壯、美麗。天上的家鄉,滿滿的平安、喜樂。

港九新界一日遊|黃曉恩醫生

在公營醫療系統工作的臨床醫生大多都是駐診於一間醫院:主要的工作都在這裡進行,只是間中需要到其他醫院看診或開會。但也有一些同事需要整天跑來跑去,例如社區老人評估小組的醫生提供外展服務,到各區大小院舍看望老人家並為他們診症開藥,我亦曾參與其中。雖然性格好靜(懶)的我寧願待在一個地方天昏地暗不斷工作也不愛稍移玉步乘車小休,而且我不懂駕駛又不諳地圖(那些年可未有提供實時路徑指導的電子谷歌地圖),但還好,巧妙而具成本效益的輪值表總會把就近的幾間院舍編在同一天,其他有座駕的同事也會讓我乘順風車。

轉到私家醫療工作後,其中一件需要適應的事情就是病人分散在不同醫院,醫生花在乘車(和堵車)的時間也不少哩!除了私家醫院的駐院同事外,自己開診所的私家醫生通常在幾間私家醫院「掛單」,以便病人選擇在哪裡住院治療醫生都能去:每間私院都各有千秋,有的名氣大,有的地理佳。當我有病人已經在某家醫院住院,而其他病人需要入院時,我都暗暗希望他們聚到同一醫院去;當然結果還是以他們方便和意願為主。所以有次我先要到(大圍站外乘免費穿梭小巴往)沙田仁安、(打的往)九龍塘浸會、(乘港鐵轉海洋公園外免費穿梭小巴往)黃竹坑港怡、(到金鐘站外候穿梭小巴往)半山嘉諾撒,再(走路)去中環診所,是名符其實的港九新界一日遊;日落西山之時回到新界家中,仿如隔世。本來香港是彈丸之地,交通網絡完善便利,只需預先計劃好最順暢的行程路線便能節省時間,誰料竟然出現港鐵全線停駛、多組交通燈失靈的一天,分散多區的病人各自期待著我到達,但我卻只能在途上乾著急,走走趯趯之苦莫過於此。

連醫生都怕舟車勞頓,何況是病人,甚至身體虛弱的腫瘤科病友!雖然我的診所位處中環,但病者住在屯門、大埔等地的大有人在,遇上交通或市況混亂,診症時間地點都須另作安排。談到千里求醫,最令我佩服的並非從黑龍江來看我一次的病人,卻是一位晚期卵巢癌患者,有肝臟、腹膜轉移並腹水肺水,在我診所看病快三年期間,每兩至三個星期從不間斷親身就診;她原來是從家裡出去轉折到深圳再包車到港,後來高鐵開通便改乘高鐵,每次旅程至少大半天。她還輕描淡寫的說,可以在高鐵軟臥歇著,不辛苦。這令動輒埋怨路途遙遠的香港人如我汗顏,亦提醒我們生在醫療垂手可得的地方是多幸福。

輕輕的她走了|黃曉恩醫生

「唉!我快要死了!」她嬌嗔道。

四十出頭的她是我的新病人。一年多前她確診第四期乳癌,轉移到肝臟和骨骼,在公立醫院分別接受荷爾蒙及標靶治療、乳房手術及放射治療,再做化療。本來效果不錯,癌指數節節下降。但好景不常,很快又發現肝功能變差,更可怕的是差得很快;這樣下去不消兩三星期便會突破臨界點,無法逆轉了。病因則未明:她滴酒不沾,各種肝炎病毒檢測都呈陰性,肝臟超音波又沒有發現腫瘤或其他問題……她的醫生於是打算安排入院諮詢肝科,再作打算。

就在等待床位的期間,她跑來看我。其實人還好,並未有明顯不適,大概是第六感讓她隱隱察覺病況嚴重。她愛穿鬆身衣服和裙子,走路時很飄逸;原來她跟丈夫都愛潛水,無怪乎動作自然地輕盈,她的世界裏亦彷彿充滿著朦朧和謐靜。加上她長著娃娃臉,戴著櫻桃小丸子一樣的瀏海短假髮,說話又帶點孩子氣──這時雖然嚷著要死,在旁人看來倒是怎麼都難以相信藏在外表下的有真實的生命威脅吧。

不,身體的病患卻不是最沉重的負擔。她躺到床上讓我仔細地檢查脹大得佔據了大半個肚子的肝臟,又幽幽地說:「我不怕死,我都預備好了……」然後,一顆淚珠滾下面頰。「只是牽掛媽媽和女兒。」她的母親竟然在同時確診晚期卵巢癌需要照顧,另一邊廂女兒才剛上小學;追查之下更發現她和媽媽都帶有家族遺傳性的致癌基因,而女兒則還未接受檢驗。

我替她進一步驗血排除免疫性肝炎等其他原因,又安排正電子掃描──發現全肝臟都廣泛發出活躍的光亮訊號,很可能是癌細胞又再反擊,而且這次滲透全個肝臟,混在正常細胞中間,而非形成一顆顆分別的腫瘤,所以超音波並無發現。

雖然肝功能瀕臨衰竭而化療會負荷肝臟,但是我們別無他法,只能兵行險著,小心翼翼地每週調整化療劑量,希望在療效和副作用中間取個平衡。治療慢慢見效,肝功能幾近正常了;可惜約半年後又再轉壞。正電子掃描這次顯示肝臟回復正常亮度, 而且比以前脹大的程度明顯減少──腫瘤都消滅掉了。本來這是好消息,但我卻沉重地解釋:若是癌細胞逞兇還好,再用抗癌藥物還有把握,現時情況就像颱風肆虐後,餘下的肝臟卻已滿目瘡痍。只能停止化療,希望肝功能自然修復;她亦明白機會渺茫。

從此她沒有再提死,也沒有在我面前流淚。她給我看女兒皮膚上帶了多年、外觀正常不過的一顆小痣的照片,一定要聽我親口肯定那不是皮膚癌。有天晚上我傳短信問候,她說笑,仍未肝昏迷,傳笑咪咪臉紅紅的表情符號過來。第二天,輕輕的她走了。我又想起了她輕輕的來。

腦中的練習|黃曉恩醫生

小時候,敬愛的鋼琴老師大概不忍我因為資質平庸而灰心,對我不厭其煩地循循善誘:令鋼琴技術進步的不二法門就是不斷練習、熟能生巧。她更鼓勵我多在腦中進行練習──運用想像在腦海中模擬練習:雖然沒有外顯的行為,但無論身體動作的控制、手指觸及琴鍵的感覺、從樂器奏出的曲調和音色,甚至練習久了出現的痠軟和汗水,都可以細緻入微、繪形繪聲地體會得到,仿真度甚高,跟真正練習時的感官知覺不相伯仲。由於這樣練習講求專注,有時比實際坐在琴前不停勞動手指數個小時卻又魂遊象外的效果更佳,事半功倍。再者,這種練習不受時地限制而可以隨意進行,方便更靈活彈性地善用忙碌日程表中的空檔,令我幾乎不好意思不做了。所以有時你看我呆呆的若有所思,其實並不是在發白日夢,卻正在腦中進行練習呢!

我不但喜歡在腦中練琴,也會應用在醫生的職業上。雖然我不是外科醫生,不會拿刀替病人動手術,但在腫瘤科除了動腦筋外還是需要動一點手,做一些稍具入侵性的醫療程序,如抽取骨髓活檢、腰椎穿刺和放置胸腔引流管等。多年前還在受訓時,我常常在腦中小心翼翼地模擬這些程序的每個步驟以作溫習:先將確保病人私隱的簾子圍好、解釋清楚簽署同意書、讓病人擺出需要的姿勢並確定下針的位置、消毒雙手、打開消毒了的工具包外層、穿上無菌手套、打開工具包內層、預備好局部麻醉針藥及打點其他工具、消毒病者的皮膚、圍上無菌布(現在多不再用布,而改用即棄型帶有黏貼的防水紙)、下麻醉藥,然後再進行特定的醫療程序(下省多個步驟)……直至熟練到深入潛意識,致能在當值三十六小時後的狀態仍如常穩妥地做好。後來要作示範和指導實習醫生,我都盡量跟他在一旁把要做的步驟敘述一遍,才正式接觸病者。一方面讓實習醫生先熱身,另一方面避免在醫療程序進行期間詳細指導,引起病者焦慮。

只是在腦中練琴和練習進行醫療程序對我來說有一大分別。練琴的想像絕對不能容許出錯:一旦腦中練琴時出了岔子,例如彈錯音、指法打結不順暢等,就像受了咒詛,到真實彈奏時就竟然會照樣發生,所以想也不敢想!至於醫療程序,為謹慎計,以防萬一,卻必須預先計劃好各種情況的應變措施,這則可以透過想像預備好。所以腦中練習時駕馭意念的能力非常重要呢!

醫生掉眼淚|黃曉恩醫生

你別管我骨子裡是樂觀還是悲觀(或許我自己都說不清),反正我喜歡逗人樂,面對我的腫瘤科病人亦然。我明白罹癌絕對不是一件甚麼輕鬆愉快的事而卻恰恰相反,但在認真專業之外,我都希望在合適的時機緩和緊張的氣氛,並鼓勵癌友盡量正常地投入生活。

奇怪的,當醫生嘗試幽默一下時,很多病友都會配合,苦中作樂。有位因化療脫髮後露出漂亮輪廓的外籍病友,繫上頭巾架上墨鏡,還會擺姿勢,酷似荷里活搖滾大明星。

有位雙腳浮腫的病人,當我問他腳部情況如何時,故意答非所問又或語帶雙關地說,它們都很漂亮。

有位腸胃敏感常常虛恭(放屁)的病人,家住離島,船程一小時,說笑地告訴我:她有高招,就是在船上坐近嬰孩,一有異味即向對方誇張地投以怪責的目光。

情況較嚴重而需要住院的病友更需要一些調劑,有個空間鬆口氣。有次我為一位不適合進食並感覺口乾的病友從醫院外運來一支菠蘿味潤唇膏,她愛不釋手,塗上了彷彿口裡充滿甜甜酸酸又潤滑喉嚨的果汁。

有次在母親節帶了一朵鮮花,讓長期住院的年輕人轉送給他媽媽。

有次沒有問准病房護士,突然帶來氣球和派對帽,為晚期病人的四歲孩子在病床邊開生日會。我喜歡花這點小小的心思,自己也會感到欣慰。

當然,除了幽默和欣慰,與病友同行的過程有時也會有眼淚。醫生都見慣風浪,有經驗面對併發症、病情惡化,甚至送別。通常我們都能以專業客觀但富同理心的態度,陪伴病友和家屬經過,儘量不會在他們面前掉眼淚吧──除非我看到他們潸然淚下,那便只有情不自禁受到感染,鼻子一酸,甚至任由那一顆不聽話的淚珠掉落。

有位三十歲出頭的少女與癌魔抗戰,在媽媽和哥哥的陪伴下,三口子很不容易闖過許多難關;最後終於是時候分別了。當我責任上要說明白時,媽媽和哥哥雖有心理準備,仍是按捺不住哭泣,我亦暗地拭淚。

有位伯伯為剛確診癌症的太太預約看我,不料約期未到太太病情急轉直下,住進醫院快要離開。伯伯雖然知道那刻我幫不上忙,仍然選擇按照原定預約單獨赴診,說著說著老淚縱橫,令人心裏不忍。

眼淚,可能是悲慘欲絕的哀號,天命難違的無奈,不能如願的失望……但更多是對一段情的依依不捨。這淚,有種淒美。

這麼近,那麼遠|黃曉恩醫生

她都累得不想動了。

她是遺傳基因BRCA1的攜帶者:這基因在她家族裏一代一代流傳下去,帶有的女仕一生中達八成多機會率罹患乳癌、約五成風險罹患卵巢癌。於是她在十五年前、還只是四十歲的時候確診第一次乳癌,動手術將這邊乳房切除後,還接受了六次化療及五年荷爾蒙治療。才完成,另一邊乳房又長癌,連這邊也要移掉,而且乾脆預防性地把子宮卵巢也一併切除。然後到三年前,肝臟、肺部、骨骼及腦部都發現腫瘤轉移,抽組織診斷為乳癌擴散,從此踏上無間斷長期治療之途:化療、標靶、腦部伽瑪刀、再化療、再換化療、全腦電療……情況時好時壞,反反覆覆。

終於來到這個階段,腫瘤影響肝功能導致器官衰竭。她全身泛黃浮腫,住進私家醫院。遇上新冠疫情肆虐,病房嚴格實施感染控制措施,每天只有一小時多的探病時間,她可以見見先生和一對子女。她都累得不想動了,連打個電話亦倍感吃力,平時只好在床上呆著,不覺昏睡過去,偶爾醒來,又再睡去。

「黃醫生,我快死嗎?」這天她問道。

面對這樣直截了當而且心裏明白的病友,避而不答或蒼白安慰反而徒增焦慮,我嘗試開放地與她傾談。「病情是嚴重的,有機會影響到。你這樣問,是否覺得那一方面辛苦,還是有其他想法?」

「我想回家……家裏有我先生和子女。在這裏,只我一個。」

我一時語塞。她這意願實在是人之常情,合理不過,偏偏那般難以達到。我腦袋飛快轉念:病房經理只能在最後彌留的時間通融讓家人留在床邊、回家沒有氧氣等醫療設備且家人難於照顧、疫情中床位難求故回家後要再入院可不容易、在家離世的安排在疫情中亦不可行……醫生都感到非常無奈。

「明白你的心情。我們先盡量在醫院調理好身體,再找機會回家啦。」我說著,有點心虛。

她大概聽出來了。她沒有再要求,轉而談及先生如何如何愛護照顧她,我小心聽著並一一記在心。

巡房後,我致電先生──為了等著那一個半小時的探病時間,又或萬一病房來電說有什麼緊急的,他整天守在醫院外,這麼近、那麼遠。要是她從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先生的身影便好,只是現實並不如童話故事。我仔細地把她的說話一字一句覆述給他聽。他告訴我天未亮時太太曾打電話著他立刻來,說要交代遺囑,且得病房經理同意非探病時間內進;趕到才發現是太太編的,結果被拒諸門外。他又向我描述自己如何照顧她,正像她形容的一樣。

我折返床邊,又把他的說話一字一句覆述給她聽。說不定這些就是他倆最後回憶的一部份?這點小事,是我可以做到的。

【中西醫協作】醫務衞生局委任中醫藥發展專員

鍾志豪博士將由五月二十日起出任中醫藥發展專員。
鍾志豪博士將由五月二十日起出任中醫藥發展專員。

醫務衞生局(醫衞局)今日(四月十日)宣布,經公開招聘後,委任鍾志豪博士為中醫藥發展專員。任期由二○二四年五月二十日起生效,為期三年。

鍾志豪博士是香港中醫藥管理委員會註冊中醫師,現為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賽馬會公共衞生及基層醫療學院副教授。鍾博士持有香港浸會大學中醫學及生物醫學學士、英國牛津大學循證醫療碩士及香港中文大學公共衞生哲學博士學位。鍾博士專注於醫療服務、公共衞生,以及中西醫協作服務政策的跨學科研究,並曾在國際同行評審學術期刊發表超過170篇文章。此外,他曾擔任中醫中藥發展委員會和香港中醫藥管理委員會等諮詢組織的委員,就推動香港中醫藥發展的策略及規管事宜向政府提供建議。

醫衞局發言人說:「鍾志豪博士熟悉中醫藥發展及公共衞生政策,並在推廣中醫藥、中西醫協作臨床研究,以及公共醫療和衞生服務研究等方面具備豐富經驗。鍾博士將帶領醫衞局中醫藥處(中醫藥處)積極與中醫藥界持份者保持緊密聯繫,共同構建《中醫藥發展藍圖》以勾劃未來發展願景及策略,完善政策頂層設計,並監督與香港中醫醫院及政府中藥檢測中心發展、中醫藥服務、專業、產業、教育、研究及公眾教育等範疇相關的政策事宜,全方位推動香港中醫藥的高質量發展。」

「與此同時,政府會繼續把握好香港中醫藥的特色,善用香港特別行政區在『一國兩制』下背靠祖國、聯通國際的獨特優勢,與中醫藥界攜手,讓香港在粵港澳大灣區中醫藥高地建設中擔當更重要的角色,進而貢獻國家中醫藥發展大局,助力國家推動中醫藥走向世界。」

中醫藥處於二○一八年成立,在政策層面推動香港中醫藥發展政策的整體規劃及統籌工作。為進一步推動香港中醫藥的全方位發展,政府由二○二三/二四年度起強化中醫藥處的職能,包括開設「專職專責」的中醫藥發展專員職位,以及增聘具備中醫藥專業背景的非首長級支援人手。

2024年4月10日(星期三)
香港時間15時00分

【癌症中西醫】中西醫結合學會週年會議

四月七日「中西醫結合學會」週年會議以癌症為題目。 有幸參與其中。

聽四位講者分享的內容實在精彩萬分!

 

今年出席者眾,超過180人參與交流。

可見中西醫護對於「中西結合治理癌症」這個題目的興趣。

【癌症研究】中大醫學院研究應對肝癌免疫治療的抗藥性

原發性肝癌是全球第四大及香港第三大致命癌症。2021年,本港有超過1,400人死於肝癌。對於無法進行切除腫瘤手術的晚期肝癌病人,通常會使用免疫療法進行治療。雖然治療初期反應良好,但超過八成患者在治療約七個月後出現抗藥性,因此為免疫治療後產生抗藥性的肝癌患者尋找替代治療方案一直是全球關注的研究焦點。香港中文大學(中大)醫學院早前開展了一系列研究,最近更確定了口服標靶藥物及放射治療有望醫治對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的肝癌患者。

中大醫學院與韓國兩所研究機構合作一項多中心前瞻性研究,發現對免疫治療產生抗藥性的晚期肝癌患者,在接受一種口服標靶藥治療後,生存期中位數可達14.3個月。團隊發表的另一份臨床病例報告同時發現,放射治療對部分接受免疫治療後產生抗藥性的患者亦能奏效。(左起)威爾斯親王醫院臨床腫瘤科副顧問醫生兼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名譽臨床助理教授楊庭恩醫生、葉氏家族基金腫瘤學教授、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陳林教授及助理教授陳瓏醫生。
中大醫學院與韓國兩所研究機構合作一項多中心前瞻性研究,發現對免疫治療產生抗藥性的晚期肝癌患者,在接受一種口服標靶藥治療後,生存期中位數可達14.3個月。團隊發表的另一份臨床病例報告同時發現,放射治療對部分接受免疫治療後產生抗藥性的患者亦能奏效。(左起)威爾斯親王醫院臨床腫瘤科副顧問醫生兼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名譽臨床助理教授楊庭恩醫生、葉氏家族基金腫瘤學教授、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陳林教授及助理教授陳瓏醫生。

口服標靶治療的多中心研究

中大醫學院與韓國兩所研究機構合作,於2020年10月至2022年5月期間領導一項多中心臨床試驗,研究對免疫治療產生抗藥性的晚期肝癌患者,在使用一種口服標靶藥物後的治療效果。

結果顯示,對於只曾接受免疫療法作為一線治療的患者,他們在接受口服標靶藥治療後,生存期中位數可達14.3個月。超過八成患者在接受標靶治療後病情在一定程度受控,包括6.4%的患者病情達至部分緩解[1],76.6%的患者則保持穩定[2]。大多數患者對藥物並無不良反應,只有6.4%的患者出現中度至嚴重的副作用。研究結果已在多個國際會議及國際醫學期刊《肝病學雜誌》(Journal of Hepatology)上發表。

陳林教授表示,目前世界各地治療對免疫療法產生抗藥性的肝癌患者可謂「各施各法」,中大的前瞻性標靶藥研究將為臨床及肝癌治療指引提供寶貴的參考數據。
陳林教授表示,目前世界各地治療對免疫療法產生抗藥性的肝癌患者可謂「各施各法」,中大的前瞻性標靶藥研究將為臨床及肝癌治療指引提供寶貴的參考數據。

葉氏家族基金腫瘤學教授、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陳林教授表示:「此研究乃全球首個針對肝癌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後,進行標靶口服藥物治療的前瞻性臨床試驗,為臨床及肝癌治療指引提供了寶貴的參考數據。」

陳教授補充:「我要感謝參與試驗的患者、家屬、藥業以及韓國的合作夥伴,在新冠疫情期間共同努力,為醫學研究作出貢獻。期刊的評審們亦表示對我們團隊的速度和效率印象深刻。」

特定的情況使用放射治療

除了藥物治療外,中大醫學院研究團隊亦進行了關於放射治療(電療)的研究。雖然電療已廣泛應用於肝癌治療逾十年,但它對於那些對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的肝癌患者是否奏效尚未明確。中大回顧了從2016-2022年期間105名曾經接受電療的肝癌患者,發現其中有5名患者在接受免疫治療期間使用電療。通過分析接受電療患者的臨床效果,發現若病人肝內腫瘤數目不太多,他們在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時接受電療後的生存期中位數可達24.5個月,並且沒有出現任何顯著的副作用,團隊還觀察到一些出現肝內門靜脈血栓的患者亦對電療反應良好。

楊庭恩醫生表示,雖然電療已廣泛應用於肝癌治療逾十年,但它對於那些對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的肝癌患者是否奏效尚未明確,因此他們進行研究,並發表首個相關臨床病例報告。
楊庭恩醫生表示,雖然電療已廣泛應用於肝癌治療逾十年,但它對於那些對免疫治療出現抗藥性的肝癌患者是否奏效尚未明確,因此他們進行研究,並發表首個相關臨床病例報告。

威爾斯親王醫院臨床腫瘤科副顧問醫生兼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名譽臨床助理教授楊庭恩醫生表示:「這是首個針對肝癌病人在接受免疫治療失效後使用電療的臨床病例報告。雖然研究的規模不大,但結果顯示電療對部分病人奏效。」

陳瓏醫生表示,研究團隊正計劃開展前瞻性研究,進一步了解電療在肝癌免疫治療抗藥後可扮演的角色。
陳瓏醫生表示,研究團隊正計劃開展前瞻性研究,進一步了解電療在肝癌免疫治療抗藥後可扮演的角色。

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助理教授陳瓏醫生冀盼未來電療可發揮更多作用,他表示:「愈來愈多動物和人類研究表明,電療與免疫治療之間可產生協同作用。我們目前正計劃進行多項臨床試驗,以擴大電療在肝癌治療中的角色。」研究結果亦已在國際醫學期刊《肝病學雜誌》(Journal of Hepatology)上發表。

 

[1] 「部分緩解」是指腫瘤有縮小或癌細胞減少,對治療的反應良好。

[2] 「保持穩定」是指腫瘤沒有增大,亦沒有新腫瘤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