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杏林專欄 > 醫生掉眼淚|黃曉恩醫生

醫生掉眼淚|黃曉恩醫生

15-04-2024

你別管我骨子裡是樂觀還是悲觀(或許我自己都說不清),反正我喜歡逗人樂,面對我的腫瘤科病人亦然。我明白罹癌絕對不是一件甚麼輕鬆愉快的事而卻恰恰相反,但在認真專業之外,我都希望在合適的時機緩和緊張的氣氛,並鼓勵癌友盡量正常地投入生活。

奇怪的,當醫生嘗試幽默一下時,很多病友都會配合,苦中作樂。有位因化療脫髮後露出漂亮輪廓的外籍病友,繫上頭巾架上墨鏡,還會擺姿勢,酷似荷里活搖滾大明星。

有位雙腳浮腫的病人,當我問他腳部情況如何時,故意答非所問又或語帶雙關地說,它們都很漂亮。

有位腸胃敏感常常虛恭(放屁)的病人,家住離島,船程一小時,說笑地告訴我:她有高招,就是在船上坐近嬰孩,一有異味即向對方誇張地投以怪責的目光。

情況較嚴重而需要住院的病友更需要一些調劑,有個空間鬆口氣。有次我為一位不適合進食並感覺口乾的病友從醫院外運來一支菠蘿味潤唇膏,她愛不釋手,塗上了彷彿口裡充滿甜甜酸酸又潤滑喉嚨的果汁。

有次在母親節帶了一朵鮮花,讓長期住院的年輕人轉送給他媽媽。

有次沒有問准病房護士,突然帶來氣球和派對帽,為晚期病人的四歲孩子在病床邊開生日會。我喜歡花這點小小的心思,自己也會感到欣慰。

當然,除了幽默和欣慰,與病友同行的過程有時也會有眼淚。醫生都見慣風浪,有經驗面對併發症、病情惡化,甚至送別。通常我們都能以專業客觀但富同理心的態度,陪伴病友和家屬經過,儘量不會在他們面前掉眼淚吧──除非我看到他們潸然淚下,那便只有情不自禁受到感染,鼻子一酸,甚至任由那一顆不聽話的淚珠掉落。

有位三十歲出頭的少女與癌魔抗戰,在媽媽和哥哥的陪伴下,三口子很不容易闖過許多難關;最後終於是時候分別了。當我責任上要說明白時,媽媽和哥哥雖有心理準備,仍是按捺不住哭泣,我亦暗地拭淚。

有位伯伯為剛確診癌症的太太預約看我,不料約期未到太太病情急轉直下,住進醫院快要離開。伯伯雖然知道那刻我幫不上忙,仍然選擇按照原定預約單獨赴診,說著說著老淚縱橫,令人心裏不忍。

眼淚,可能是悲慘欲絕的哀號,天命難違的無奈,不能如願的失望……但更多是對一段情的依依不捨。這淚,有種淒美。

疑難排解

會員註冊


或許你會想看
【癌症檢查】甲狀腺有癌指數嗎?| 黎逸玲醫生
如何測出甲狀腺癌 時常有病人問我:有沒有癌指數可以測出甲狀腺癌? 我的回答是: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先說簡 […]
無用|黃曉恩醫生
向患上癌症的病友和家人解釋過治療方案後,很多都會問道:「醫生,這個治療會不會『無用』呢?」將心比己,這實在是一 […]
當下的妙|黃曉恩醫生
有說:「當對音樂的熱愛到達一個程度,就不會甘於只做聽眾,卻渴望上台演出。」這實在是作為業餘音樂愛好者如我的寫照 […]
蝴蝶|黃曉恩醫生
我是腫瘤科醫生,她是乳癌病人。我卻不是她的醫生:我們兩年前在「恩典同行小組」──瑪麗醫院癌症病友關懷小組裡遇上 […]
港九新界一日遊|黃曉恩醫生
在公營醫療系統工作的臨床醫生大多都是駐診於一間醫院:主要的工作都在這裡進行,只是間中需要到其他醫院看診或開會。 […]
輕輕的她走了|黃曉恩醫生
「唉!我快要死了!」她嬌嗔道。 四十出頭的她是我的新病人。一年多前她確診第四期乳癌,轉移到肝臟和骨骼,在公立醫 […]
腦中的練習|黃曉恩醫生
小時候,敬愛的鋼琴老師大概不忍我因為資質平庸而灰心,對我不厭其煩地循循善誘:令鋼琴技術進步的不二法門就是不斷練 […]
醫生掉眼淚|黃曉恩醫生
你別管我骨子裡是樂觀還是悲觀(或許我自己都說不清),反正我喜歡逗人樂,面對我的腫瘤科病人亦然。我明白罹癌絕對不 […]
這麼近,那麼遠|黃曉恩醫生
她都累得不想動了。 她是遺傳基因BRCA1的攜帶者:這基因在她家族裏一代一代流傳下去,帶有的女仕一生中達八成多 […]
寫作的二月|黃曉恩醫生
二月,我的寫作季節。 兩年前的二月,我首先成為了「博客」,正式踏上寫作路!那陣子我遇上數位「知識型」的癌友和家 […]
隔空|黃曉恩醫生
疫情期間,許多平常覺得理所當然的群聚活動都需要改成線上進行,有人歡喜有人愁。 使用各種軟件,就可以方便地上課和 […]
認識你|黃曉恩醫生
認識你,最初是工作上的一個機會。在那次訪談中,你的專業與我的醫學共舞。我納悶:何以對答中的你對各種深奧複雜的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