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杏林專欄 > 「現在要我走,我也無憾了!」黃伯說

「現在要我走,我也無憾了!」黃伯說

25-08-2016

 

 

這樣快又一年了!黃伯三個月前已經走了。

 

頭一次見他,在靈實醫院的內科病房。不久之前他自殺不遂,家人請我去探望他。他很寡言,對我很有戒心。當然,身體非常不適是主因。

數次探訪後,他開始對我放下戒心,加上轉到紓緩治療病房,症狀減輕了,心情自然也好轉,他漸漸變得比較多話了。然而,他依然常常自怨自艾:「我要死在這裡了!」「我一定出不到院!」「我不中用,沒氣沒力,連坐起來也氣促,更遑論站起來。」

大部分時候,我是當聆聽者的角色,聽他訴說年輕時的往事,還有他那隻跟他相依為命的鴿子-是的,黃伯這麼多年都是單身的,只有兩名侄兒,但各有各忙。平日與他相依相伴的是一隻在公園撿回家的白鴿。他每次提起那隻白鴿都會面露罕見的笑容。於是,我請他的侄兒把白鴿的照片放大,帶來醫院,釘在他床前的那塊告示板上。

除了擔當聆聽者,我也會為他清潔口腔、刮鬍子、修指甲,間中會為他弄好褲管和被鋪,盡量確保他躺得舒服。有一次,他眼泛淚光地望著我,說:「真的不好意思,要你花時間來探我,還這樣服侍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人這樣服侍我。」

 

「我住將軍澳,來靈實醫院很方便,我一有空便會來探你。」

後來,黃伯的情況轉差,要開始用嗎啡,但他心情反而比之前好。他好像忽然想通了,接受了自己餘下的日子不多這個事實。他開始常常跟我說笑,有一天更忽然對我說想吃腐竹白果粥,我翌日親手煮給他吃。他一邊吃,一邊露出滿足的笑容,還不停說謝謝。

 

過了沒多久,他忽然叫我幫他寫一份遺囑(因平日與他閒談間,他得知我曾於律師樓工作),又叫我為他找來牧師,在病床上行水禮,更交帶侄兒,他的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又表示他的葬禮要以基督教儀式進行。

 

「所有東西都安排好了,現在要我走,我也無憾了!」黃伯說。

 

三天後,黃伯走了。

 

由抑鬱、嚷著要安樂死、企圖自殺,到樂天知命,為自己安排好一切,欣然接受死亡的來臨。這個過程,我有幸陪著黃伯走。黃伯,我們的生命中有過彼此,是緣份!於我,縱然你已離去,但這是個美好的回憶。謝謝你!

 

Helen YC Law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疑難排解

會員註冊


或許你會想看
《甲狀腺有癌指數嗎?》
如何測出甲狀腺癌 時常有病人問我:有沒有癌指數可以測出甲狀腺癌? 我的回答是: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先說簡 […]
無用|黃曉恩醫生
向患上癌症的病友和家人解釋過治療方案後,很多都會問道:「醫生,這個治療會不會『無用』呢?」將心比己,這實在是一 […]
當下的妙|黃曉恩醫生
有說:「當對音樂的熱愛到達一個程度,就不會甘於只做聽眾,卻渴望上台演出。」這實在是作為業餘音樂愛好者如我的寫照 […]
蝴蝶|黃曉恩醫生
我是腫瘤科醫生,她是乳癌病人。我卻不是她的醫生:我們兩年前在「恩典同行小組」──瑪麗醫院癌症病友關懷小組裡遇上 […]
港九新界一日遊|黃曉恩醫生
在公營醫療系統工作的臨床醫生大多都是駐診於一間醫院:主要的工作都在這裡進行,只是間中需要到其他醫院看診或開會。 […]
輕輕的她走了|黃曉恩醫生
「唉!我快要死了!」她嬌嗔道。 四十出頭的她是我的新病人。一年多前她確診第四期乳癌,轉移到肝臟和骨骼,在公立醫 […]
腦中的練習|黃曉恩醫生
小時候,敬愛的鋼琴老師大概不忍我因為資質平庸而灰心,對我不厭其煩地循循善誘:令鋼琴技術進步的不二法門就是不斷練 […]
醫生掉眼淚|黃曉恩醫生
你別管我骨子裡是樂觀還是悲觀(或許我自己都說不清),反正我喜歡逗人樂,面對我的腫瘤科病人亦然。我明白罹癌絕對不 […]
這麼近,那麼遠|黃曉恩醫生
她都累得不想動了。 她是遺傳基因BRCA1的攜帶者:這基因在她家族裏一代一代流傳下去,帶有的女仕一生中達八成多 […]
寫作的二月|黃曉恩醫生
二月,我的寫作季節。 兩年前的二月,我首先成為了「博客」,正式踏上寫作路!那陣子我遇上數位「知識型」的癌友和家 […]
隔空|黃曉恩醫生
疫情期間,許多平常覺得理所當然的群聚活動都需要改成線上進行,有人歡喜有人愁。 使用各種軟件,就可以方便地上課和 […]
認識你|黃曉恩醫生
認識你,最初是工作上的一個機會。在那次訪談中,你的專業與我的醫學共舞。我納悶:何以對答中的你對各種深奧複雜的科 […]